[科學網-汪曉軍]不考慮經濟因素的環保難以持久
環境問題,其實也是經濟問題,是發展與經濟協調的問題。
改革開放以來,我國的經濟得到迅猛地發展,相應也帶來了環境污染問題。客觀地看,我國制定的各種各樣環保排放標準,相對于西方發達國家也不算寬松,有些甚至比他們還要嚴厲。但由于前段時間我國不少地方,存在只顧經濟發展,而不顧環境污染的GDP掛帥的產業政策,同時又存在各地方之間“諸侯經濟”的競爭,這樣,雖然我國有嚴厲的環保法規,但在不少地方存在有法不依,執法不嚴的現象。
近年來國家提出了“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”的環境保護理念,各級政府積極響應中央的號召,大力提高了環境執法的力度,短期內已取得較好的環境改善效果,一些城市和地區,空氣重污染的天數已開始下降,一些重要河流斷面水質也得到持續改善。在這成績的背后,又出現了不少新問題。若不能很好地解決這些新問題,必然會影響到我國未來長久環境污染治理和可持續發展。
最大的問題是經濟問題,環保設施的建設,需要巨額資金的投入,環保設施的運行,也需要不斷的資金投入。若這些投入的資金,難以為繼,則環保設施就沒辦法正常運行,最終也就成為擺設,而不能起到治理污染,保護環境的效果。能投入的資金不可能是無限的,欠賬總是要還的,如何把有限的資金,得到環保效益最大化的應用,重要的是用最經濟的手段來最高效地削減污染負荷。
以我的專業水處理為例,對于常規的生活污水處理,從直接運行成本上考慮,若將污染負荷只削減50-60%,每噸水的處理成本可能只要0.2元,若將污染物的脫除率增加到80-90%,雖然這負荷削減只增加了30%,運行成本則要增加0.5元。若要將污染物的脫除率增加到95%,增加的5%的污染負荷削減,將運行成本增加1元以上,加上前面的處理費用,則噸水處理成本高達2元左右。這只是運行裸成本,還沒有考慮水處理設施的投資,及由投資而帶來的財務成本。
為了進一步地改善環境質量,在我國廣大的鄉村,集鎮也要開展相應的污水治理工作,對農村污水的治理,也采用大城市集中式污水處理廠幾乎相同的排放標準。一些先進的處理工藝被引進過來,如使用膜生物反應器的MBR。這膜生物反應器,也是西歐開發并最先使用的一種先進的污水處理方法,近年來,也有報告,由于它的運行成本比較高,在西歐一些最早建設MBR的工廠,為降低運行成本,已開始拆除這些膜,改用常規的沉淀池分離工藝。對于農村地區,在處理水量較少的情況下,使用MBR的污水處理廠,噸水處理成本一定會超過2元。有些鄉鎮,每天的污水量也有幾百噸到1000噸,污水處理的成本每天將高達數千元,對于鄉鎮,公務員的工資都能成為鄉鎮的沉重負擔,怎能希望他們每天還要拿出幾千元的污水處理費呢?據說在某些農村地區,一些建好的MBR污水處理廠,又停止了運行,最核心的問題就是沒有考慮環保設施的經濟因素。
國外的一些經驗也是可以借鑒,記得1997年第一次去美國,當時美國大城市的富裕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美國的不少大學,都建設在鄉鎮,有時一個大學就形成一個小鎮,這些小鎮往往都有一座污水處理廠。邀請我去美國愛達荷大學的卡爾森教授,帶我看了二座小鎮的污水處理廠。這二座污水處理廠都采用了最古老的污水處理工藝,1893年開發的滴濾池污水生化處理工藝,將污水旋轉式地噴灑在帶有生物膜的石堆濾料上。由于工藝極其簡單,污水廠的操作員工只有2-3人,且故障率也低,晚上污水廠無人值守。根據污水處理的工藝狀況,我估計它的污染物脫除率也就只有60%左右,肯定達不到我國現在規定的排放標準,但它的處理成本低廉,估計一噸水的處理成本只要0.1 - 0.2元,最重要的是這些處理裝置都老老實實,長時間穩定地運轉。
我們建設的高標準廢水處理裝置,不運轉成為了擺設,設立的高標準也就成為一紙空文。我想,若這些污水處理廠,一噸水的處理成本降到0.2元以下,在現有的環保高壓條件下,在人們追求舒服美好的環境驅動下,這些污水處理廠肯定能得到維護和運行。雖然污水處理沒有達到目前規定的高標準,但考慮到農村地區的環境容量,由于排污負荷的大幅削減,必然也能使現有的環境得到大幅度的改善。
我國建設和發展的致勝法寶是“實事求是”,脫離了實事求是,就容易將建設和發展引入歧途。不少地方政府在制定宏偉的環境治理計劃時,動不動就打包成幾個億,幾十個億,甚至上百億的大項目,而這些資金將來從哪里來并沒有認真考慮;一些公司,看到這巨額的環保項目,也不考慮當地政府的支付能力,甚至明知道當地政府沒有支付能力,而想通過轟轟烈烈的宣傳,從而起到廣告作用,依據公司已簽有的巨額合同,從銀行貸到更多的銀行貸款,或用來提升公司的股票價值,將來割股民的韭菜。剛開始也許行,但這種形為能持續嗎?政府承諾了而沒有相應支付能力,就透支了政府的公信力,如何建設誠信社會?當銀行了解到貸款貸出來,而沒辦法收回,銀行還會繼續貸款嗎?廣大股民被割了一次韭菜,再割一次,反復割,還會有韭菜割嗎?
由于誠信體系的崩塌,社會上騙子越來越多;銀行收緊銀根,股民從股市總是沒有收益而被放血,也慢慢離開了股市,那些號稱營業額幾十億,幾百億的短期瘋狂成長起來的所謂“大公司”,進入了度日如年的緊張期,一旦資金鏈斷裂,公司就不得不進入清算破產的程序,這不考慮經濟因素的環保,還能持續嗎?